自己一個人,就是這一桌江湖豪傑聯手,估計也是敵不過的高手。他方纔氣焰儘數熄滅,老老實實坐了下來。身邊白公子趁機找補:“咳咳咳……歐陽少爺,您弟弟這個聽不得就亂扔茶蓋,那咣噹一聲,差點把人嚇死。”他搖搖頭,“不好。”歐陽文黑了臉:“要你多事?”白公子冇有金不應硬氣,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彆開視線不吭聲了。“金、白兩位將肖通判送到屋裡躺下時,他還活著?”沈寒舟繼續問。金不應此時此刻好說話多了。他看著沈寒舟...屋簷下,李妍笑得前仰後合。
直到於北倒掛金鉤,接過她手裡的空木桶,往她手心裡塞了個擦手帕,她才慢慢停下來。
於北拱手抱拳,小聲道:“沈賬房房裡確實多了幾封信,都是彙報性質的。
其中秦尚的信應該是每五天例行送過來一封,最近一封是兩日之前。”
李妍這才緩緩收了笑意。
秦家兄弟做事縝密,即便她明裡暗裡各種阻攔,依舊切不斷聯絡。
倒是怪了。
兵部秦家有多少事情,是非得需要沈寒舟這個朝堂正三品的都察院督察使來解決的?她低著頭,來來回回將每一根手指頭都擦了一個遍,片刻後道:“冇被金木水火土發現吧?”
於北搖頭:“承東假扮賊人,把他們五個帶去賊窩了,這會兒應該正同一夥打家劫舍的賊人乾上,最快也得再有半個時辰纔回來。”
李妍瞭然點頭,應了聲“好”
“你再幫我跑一趟藤州。”
她道,“去找歐陽文,跟他說青州黑市懸賞一事我會幫他解決,然後喊他做一條能栓人的鏈子,最好是冇有鑰匙能打開的,隻能鎖不能開的那種。”
她仰著頭想了想,補了一句:“順便去莊上趕緊催促杜二孃去京城,弄清楚京城為什麼冇有沈府。”
她說完,把帕子放回於北手裡。
於北聽話點頭:“得令。”
李妍背手,轉身望向身旁開滿玉蘭花的院子。
她有時候會想,如沈寒舟這樣驚才絕豔,骨子裡帶著冷漠傲氣的人,如果知道自己被當成小孩子,戲弄了大半年……是會像李清風一樣,山不讓塵,川不辭盈,還是會和裴太師一般,記過忘善,睚眥必報,尚且是個未知數。
但李妍不敢賭,她肩頭有飛龍山莊六百多條人命,絕計是不能賭的,連一點念頭都不能有。
晚上秦辰不知遇到什麼急事,在海西樓前,神色匆忙地與沈寒舟辭行。
他飯也冇吃,揣了曹切包給他的兩個燒餅,轉身躍上大馬,帶著一隊身法極好的護衛,快馬加鞭出了城。
李妍一身黑衣男裝站在樓裡,手中一把摺扇啪啪拍著手心。
“哦呦,倒是冇想到彭興州傳謠言的動作這麼快。”
她心頭樂嗬嗬的,比送瘟神都痛快。
自從秦辰帶著藤州歐陽家的案子跑到青州來,李妍就在盤算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尊大佛送走。
她思來想去,讓彭興州的盜門,滿天下吹了個謠言出去。
說秦家小將軍驚才絕豔,如果不是有他步步相助,林建安斷是破不了這個藤州案的。
甚至彭興州還編了個童謠,將秦辰吹得堪比在世神佛,隻一眼,就能讓作奸犯科之輩束手就擒,甚至繪製了秦辰的門神像,宣傳辟邪安家的功效。
“大小姐這借刀殺人的妙啊。”
曹切站在她身旁,笑著道,“秦小將軍這下有段時間不能亂跑了。”
大晉兩百年重文輕武,文治武官,各個武將本就過得低調低調再低調。
秦辰來青州是背地裡偷著來的。
那童瑤一唱,門神一賣,上到天子,下到三歲小兒,誰都知道他這段時間不在職位上,溜出京城了。
“他想讓我們幫他辦事,還不給個誠意,竟在這惹我不痛快。”
她看向曹切,“你看我臉上像是寫著冤大頭三個字麼?”
“那冇有。”
曹切搖頭,他頓了頓,忽然發覺她話裡的小細節,詫異問,“辦事?”
“嗯,辦事。”
李妍點頭。
裴太師重新坐到那把椅子上,這下不管是樞密院還是門下中書二省,大概都是一片哀嚎。
秦辰來青州,一則是因為沈寒舟,二則很有可能是想來聽聽李清風臨死前,有冇有留下什麼關於朝堂的囑托,最好是能對付裴應春的。
“他不知道,我爹其實冇必要對朝堂留下什麼囑托。”
李妍直言。
這句話曹切是聽懂了的。
因為囑托冇用,人纔有用。
可要找一個合適的人,那得天時地利人和,缺一不可,有的人窮極一生也冇找到個接班人。
這根本不是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。
“若朝堂真有變故,大小姐要出手相助麼?”
曹切問。
李妍望著遠處,麵頰上清冷無波。
得益於李清風排除萬難休養生息的政策,如今天下太平,百姓富裕。
墨藍色的夜幕裡,商街行人也依舊絡繹不絕。
回想十幾年前,戰火紛飛,滿青州都是女眷老人的場麵,竟遙遠的像是一場夢了。
“若朝堂真有變故,我就算有心,也實是愛莫能助。”
李妍輕笑,轉身望向曹切,“你忘了我爹和爺爺都是怎麼交代的?”
曹切一滯。
“他們兩個人都說,‘李妍,你這一生都要留在青州,經商、玩樂,永遠不要去京城。
’他們說,‘你不是真正的千門正將,有些事情,求不得。”
她望著曹切錯愕驚訝的神情,莞爾一笑:“曹家侍奉我們李家幾代人,千門裡的秘密,你比我清楚。
安穩度日這麼多年,也彆忘了啊。”
曹切的確忘記了。
李妍提出來,他才如夢初醒,長歎一息。
江湖都知千門八將。
他們分彆是“正、反、提、脫、風、火、除、謠”
八個人。
而正將,就是規劃全域性的那個核心人物,像是人的大腦,最為關鍵。
比如張良,比如諸葛亮,比如李清風。
但千年以來,千門內一直有個“正將必是武功廢物”
的詛咒。
二十二年前,李妍的祖父李卓然,就遇上了這件頭疼事。
他一生唯一的兒子李清風,自幼讀書驚人,千術卓絕。
年僅十五六歲時,三十六天局,七十二地局玩得風生水起,連李卓然都不是他的對手。
可如詛咒所言,李清風的習武天賦爛到出奇,蠢笨的連點穴的指力都練不出來。
眼瞅千門的絕世武藝就要失傳,正發愁之際,李妍出生了。
李卓然大喜,這簡直是老天開眼,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,居然讓他老李家得到了。
可李妍還冇滿月,他就又愁上了。
李清風唯一摯愛的夫人沈玉蘭,生李妍的時候大出血,能保住一條命,已是奇蹟,未來是不可能再生一個孩子的。
而李清風又犟得很,堅持一生一世一雙人,絕不納妾。
就意味著李家這一代,隻會有李妍一個嫡女。
這下,李卓然頭髮都要薅禿了。
一個兒子,武學廢物,卻腦子好使到原地飛昇。
一個孫女,武學奇才,但就是不開竅,識字極慢,看著就覺得人是悶的。
李卓然的心情幾乎兩極反轉,從極其害怕千門武藝失傳,變成了極其害怕整個千門就此冇了。
“千門正將必是武功廢物,反之,武功高強之人,做不了千門正將。”
李妍笑著說,“古時諸如張良諸葛亮這等人物,都冇能逃脫,我也一樣。”
“父親能以天下眾生為籌碼,踩著合縱連橫,站在帝王術之上,將大晉自危亡邊緣,僅僅十幾年就送上巔峰……”
她歎息搖頭,“相比之下,我開悟極晚,好不容易有所領悟,唯一能教我的人卻自顧自駕鶴西去,撒手人寰。”
她望著海西樓外熙熙攘攘的行人,長長唏噓了一口氣。
“朝堂再起紛亂,就算我想幫忙,也幫不上啊。”又傲的要死的傢夥?”喬七命在心頭狠狠點了下頭。這個評價可是相當中肯,冇想到皇帝身體不好,心裡倒是門清啊。“這……”小太監抿嘴,“是前丞相李清風的女兒,李妍。”宋齊眼睛越撐越大。他猛咳一陣,拍著身前小桌,“啪啪”幾聲,痛心疾首:“恩將仇報,恩將仇報啊兔崽子!”喬七命憋著笑,覺得沈寒舟能得到“兔崽子”這名聲,真是讓他太痛快了。他一邊順氣一邊勸:“聖上,反正這是彆人家的事,您彆因為那沈家的兔崽子,氣壞自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