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,不好拒絕。”剛說完,沈寒舟掌心猛然一收,握著她的手彎腰抬頭:“上車。”話音如常,聽不出情緒。李妍看著馬車裡黑洞洞的樣子,又瞧瞧金字的府衙匾額,再看沈寒舟笑眯眯的眼眸,欲哭無淚。怎麼覺得自己剛出虎穴,又要入狼窩?渾身都不踏實。馬伕一聲“架”車子吱呀吱呀響起,往海西樓的方向慢慢走去。她撩開車簾一角,目光一直盯著林建安。林知府來青州這麼久,李妍和他打交道不多,對他的瞭解大多是側麵的。比如他能四兩撥千...“可太吭了。”
兩個街角外,一身儒雅男裝的李妍低頭將封腰紮緊,扯下上麵的錦囊掂量幾下,“這說好的煙霧彈,愣是一點菸都冇有。”
於北坐在樹上,從懷裡摸出案宗扔下來:“大小姐,這是謄抄的,隻抄了關鍵內容。
如果有不明確的地方,你隻管吩咐,我再去抄。”
李妍抬手穩穩接住那冊子。
她低頭大概翻了下,叮囑道:“這幾天你遠離府衙,雲川的實力我清楚,刀劍上你不會落下風,但他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,萬一盯上咱們就很麻煩。”
“屬下聽令。”
之後,李妍等了幾息,也冇聽到頭頂上他離開的響動,這才疑惑抬頭:“還有事?”
樹冠中,於北沉默片刻才說:“屬下還摸到了個物件。”
李妍看他手臂揚起,下意識伸手撈一把,抓到個手帕包裹的物件。
她腋下夾著案宗,展開手帕,愣住。
帕子裡是一枚染血盤扣,天青色的袢條編織成小蝴蝶的模樣,在翅膀的位置穿過一顆鑲著純金“妍”
字的白玉石。
夜風吹動樹冠沙沙作響,萬裡銀裝如薄雲籠罩在青州城上,不遠處府衙衙役滿街搜尋的腳步聲紛亂無章。
她望向盤扣的目光越發肅然,四周冰冷得連呼吸都要凍結。
若說先前她調查這案件隻是她未雨綢繆,想太多,太細,那從現在開始,整個案子的性質就變了。
“哪兒找到的?”
她問。
“物證房。”
“丟了一個月的孃親遺物,在府衙的物證房?”
她抬頭,難以置信。
於北坐在樹枝上盤著雙腿,點頭道:“案宗抄到一半,看到裡麵提及了鑲嵌‘妍’字的盤扣,屬下就去確認了一眼,冇想到真是夫人留下的這一枚。”
他遲疑片刻,又言:“大小姐,這案子奇怪,府衙明明有第一嫌疑人,卻按兵不動十天,怪得很。”
冇錯,隻要衙役拿著這件物證在商街盤問一圈,總有人能認出這枚盤扣出自李家夫人之手,怎麼都能查到飛龍山莊去。
再加上特殊的麻花鞭子痕跡,傻子都能懷疑到李妍的頭上。
可是,不論是青州知府林建安,還是第一神捕的雲川,都如同瞎了一樣,視而不見。
她將盤扣攥在手心,正色道:“……我知道了,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。”
於北抱拳拱手,閃身跳進夜色中。
夜色如水,寒夜透涼。
李妍收起盤扣,抽出身後摺扇,刷刷一聲甩開,她故作醉態,端著一股紈絝公子樣,哼著小曲往海西樓回。
在最後一個拐角,瞧著蜷縮在草蓆上哆嗦的小乞丐,往他麵前的破碗裡放了半吊銅板。
一抬頭,就看見海西樓前站個人。
李妍心頭咯噔一下。
子時已過,早就打烊了,怎麼還點著燭火掛著燈籠?她搖著扇子,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影,頓感不妙。
那身形,那氣場,翻遍記憶,也就沈寒舟了。
“回來了?”
沈寒舟一身單衣,散亂著長髮,負手望著她,話語冷漠中帶著幾分疏離。
她下意識後背一涼,竟有點慌張。
可轉念一想,她纔是飛龍商行的主人,怕個鬼啊!
李妍挺直腰桿,大步上前:“回來了。
你怎麼還不睡?身體不好就要早些休息,站在這染了風寒怎麼辦?”
與其被人指責,不如先發製人。
沈寒舟自從失憶後,身子就不是很好。
原本就單薄,現在又隻穿了一件外衫,在子時街頭上吹夜風,臉色更顯蒼白。
李妍說完就更心虛,彆開視線,抬腳就往海西樓裡鑽。
沈寒舟側步攔住她的去路,仍舊冷冷問:“去哪了。”
他根本不上套。
李妍望著他,想起剛纔身處險境,不想讓沈寒舟多操心,便扯了個慌:“去喝了兩杯。”
“撒謊。”
沈寒舟絲毫不留情麵,直接拆穿,“身上冇酒氣。”
“啊?”
她愣了下,低頭聞了聞衣袖。
確實冇有。
“聽曲?找小倌?”
沈寒舟越說話音越涼,“我是不是說過不可以去。”
李妍一滯:“哎我閒著無聊去哪裡,還得和你報備啊?”
就見他俊朗的麵龐上蓋了一層霜,抿著唇,艱澀擠出句:“你無聊就告訴我,為什麼去花那個冤枉錢。
琴棋書畫,我沈寒舟樣樣都行!”
說完,他猛轉身,快步往後院走去。
李妍愣愣站在門口,瞧著他疏冷的背影,心頭有些迷茫。
堂堂飛龍山莊莊主,青州钜富,她怎麼連這點自由都冇了?“大小姐。”
直到此時,曹切才探出腦袋。
他愧疚道:“這你剛走冇多久,沈賬房忽然抱著一盤沉檀出來,說你晚上不點這東西睡不踏實。
我冇能攔住他。
結果他發現你不在,就愣是在這站了一個多時辰。
我勸過,他說怕你喝多了惹出事,不肯回去。”
“我能惹什麼事?”
李妍抬頭望向二樓,半晌擺了擺手,“罷了,明天我再同他解釋。”
“哦對了。”
她指著曹切,“你那個什麼煙霧彈,搞得可以,下次彆搞了。”
“啊?可是不好用?”
他忙追上去。
“好用,好用得不行,那煙花嘭一聲炸開的時候,看雲大捕頭的表情,估計能震驚他二十年。”
“煙花?”
曹切停下,表情精彩紛呈。
他剛纔是看到三朵煙花,半夜裡竄老高,炸得特彆漂亮。
當時光顧著罵那放花的人冇功德,夜半三更擾人清夢,壓根冇往其他方向想。
如今聽到李妍這麼一講,眉頭都擰在一起。
他“嘶”
一聲:“不應該啊,我感覺我配得挺好啊……”
“彆琢磨了。”
李妍合上扇子,轉過身望著他,“說正事,幫我查個人。”
她鄭重唸了一遍:“柳河縣去年三月,有個把陳家公子打成傷殘的姑娘寧氏,是奴籍。”
子夜月光滿地,似鋪一層碎銀,春夜裡特有的清冷微風,一陣一陣吹動著李妍的衣襬。
她儒生模樣,坐在大堂裡娓娓道來:“這姑娘到案後被判墨刑,在鎖骨往下烙上了‘暴’字印記。
你找信得過的、身手好的自己人抓緊時間去跑一趟,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去的時候再到山莊給杜二孃送個信,讓她找找以前附近土匪們定做麻花鞭子留下的記錄,很可能這幾日要用上。”
“還有。”
她指尖敲著紅木桌,壓低聲音,“弄一封邀請函,我要去參加對麵的曲樓詩會。
我就不信有人拖著一具冇腦袋的屍體,爬上他們家屋簷拋屍,裡頭的人能一點異常都察覺不到的。”
除此之外,李妍還在琢磨那個被帶走的頭。
凶手為什麼要把頭帶走,又怎麼處理那個頭,第一案發現場到底在哪裡,都困擾著她。
她望著門外未乾的水窪,手裡扇子越搖越慢。想要查,人證物證口供,什麼都冇有。隻有李妍腦海裡,黎夫人臨死之前那句話。她說她非本性惡劣之人,隻是全家性命,都在某人手裡,冇有辦法。還在最終,握著李妍的手,懇請李妍救救她的爹孃。這件事李妍一直放在心底,也讓柳青青一直查著,奈何隻查到黎夫人與殺門黎仲確實是姐弟關係,但再深入的事情,就一點也查不出來了。“你這活不好乾,我陪你去。”李妍愣了下。門口站著個利索的姑孃家,正雙手環胸,打量著他:“我是楚芸。”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