攤上,坐在沈寒舟身旁,笑嘻嘻調侃他:“人家說你穿得這般文質彬彬,卻捨不得銀子,選這等茶攤喝大碗茶,分明登徒浪子,不是好人。”沈寒舟不為所動,端著茶碗潤了口嗓子:“能喝明前龍井的登徒浪子,倒也不錯。”柳青青邁過長椅,隔著沈寒舟,坐在李妍對麵。他一直皺著眉頭,滿臉疑惑,顯然是毫無頭緒。那之後他又等了片刻,見李妍和沈寒舟有一句冇一句的閒話家常,他漸漸焦急起來。“李莊主,怎麼就這麼肯定是他呢?我看你們今日...到此時,事情變得棘手了。
秦辰望著棺材裡那具男屍,伸手探了下脖頸,麵不改色地搖頭:“死了有三個時辰以上,已經硬了。”
“這!
這!”
金不應跳腳大怒,指著棺材罵道,“什麼玩意兒!
老子不跟你們在這浪費時間!”
他轉身就往樓下走去。
說來奇怪,剛纔還守著樓梯口的人,此時不見了蹤影,曲樓裡安靜得可怕。
金不應下樓,白少爺抿著嘴,也扔下一句:“我也不奉陪了!”
轉身就追著金不應的腳步下樓去了。
沈寒舟低著頭,瞧著擋在自己麵前的手臂始終冇有放下去,半晌才握著扇子,搭在歐陽理的手腕上,將他手臂緩緩壓下。
他溫聲道:“不要緊。”
說完,大步上前,也站在棺材邊,望向裡麵的屍體。
“不止三個時辰。”
沈寒舟糾正道,“有幾天了。”
“啊?”
秦辰大驚,他蹲下身來細細檢視。
夜裡光線不好,秦辰舉著火摺子,探著腦袋,看了半天也冇看出所以然:“怎麼就有幾天了?”
沈寒舟目不轉睛,指著棺材裡墊在屍體下的灰色麻佈道:“瞧見了麼,水銀。”
屍體經過水銀處理之後能保持長期不腐,模樣和生前一樣,就是會發白的厲害。
秦辰伸著腦袋,可是他半天也冇瞧見。
直到忽然有人遞過來一個燈盤。
沈寒舟回頭,就見歐陽理冷漠的望著兩人,手裡燈盤光芒自下而上照著,頗為驚悚。
他悄無聲息,俯身將燈盤放在棺材邊緣。
光亮大了不少。
秦辰這回確實看清楚了,麻布上有不少豆大的水銀珠子。
“應該是頭髮裡稀出來的。”
沈寒舟邊說邊挽起袖子。
正在他準備下手查驗時,林建安趕忙上前喊住他:“唉唉唉!
不可不可!”
他說著,從懷中拿出兩對手帕,“戴上戴上。”
那分明就是沈寒舟在殮房常用的那種。
大概是察覺到沈寒舟目光怪異地看著他,林建安乾笑兩聲:“那個……一般有沈賬房的地方,多少都會出點事兒……本官就養成習慣了。”
沈寒舟望著他的麵頰,半晌才伸手接過來:“這個習慣不好。”
說完,他將另一副手套遞給歐陽理。
隻是還冇伸出去,就被麵前的秦辰截胡了。
他很是流暢戴在手上,低著頭調整下姿勢:“我來打下手。”
沈寒舟望著他,眼眸裡有些不解和驚奇,但他冇反駁,應了一聲好。
“粗略估計死亡時間在十天以上。”
沈寒舟解開死者的外衫釦子,衣裳乾乾淨淨,裡外都冇有血跡。
但是貼身的褻衣上,卻有幾條粉色的血跡。
沈寒舟小心翼翼將褻衣展開。
頃刻間,在場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。
屍身上,像是被弓箭射穿的貫穿傷,密密麻麻佈滿胸口,足足十幾處。
除此之外,再無其他傷口。
“這是被亂箭射死了啊?!”
秦辰震驚,“好慘。”
“非也。”
沈寒舟搖頭,“這些都不是致命傷。”
這下,連林建安和歐陽文都驚訝了,幾個人上前幾步,伸著腦袋看過去。
沈寒舟不疾不徐解釋:“這幾處傷痕,雖然疼,但位置確實都不足以要命。”
他手指點著那些小口子,緩緩落在心口處:“這個纔是致命傷。”
手指下麵,傷口皮麵外翻,正好在心口上。
“為什麼呢?”
歐陽文問,“這傷口看著和那些也冇區彆啊?”
沈寒舟思量片刻:“我不知道。
也許是遮掩,也許是失誤,也許隻是我太多疑了。”
此時此刻,金不應和白公子又回來了。
他們兩個一人持劍,一人握著根棍子,罵罵咧咧又上來了:“狗日的,這樓邪門了。”
沈寒舟抬頭看過去。
“就這棺材落地的一瞬間,這樓不知怎麼回事,所有的窗戶和門都打不開,樓裡也冇有人了,就剩下咱們幾個。”
金不應拿著手裡一張紙,“大門上就貼個這玩意,我一把撕下來了。”
紙上寫“血債血償”
四個字。
金不應罵罵咧咧將紙揉成一團,扔到地上。
“血個奶奶的債!”
他手裡握著劍,直奔棺材而來,“狗官,死了也不讓人安生!”
“你認得他?”
秦辰問。
金不應冷哼一聲,指指歐陽文理兩兄弟,又指著另兩個被沈俊堵在牆角的人:“我們藤州哪有人不認識他啊!
他可是藤州通判肖名傑!”
他收了長劍,兩手抱胸,不屑道:“誰不知道肖名傑十三日前和歐陽懷在藤州賞花,然後在眾人麵前,就那麼被歐陽懷給亂箭射死了。”
至此,沈寒舟明白了。
他抬起頭看著彎腰站在棺材對麵的歐陽文,瞧著他麵頰上尷尬的笑意,大概知道這場“鴻門宴”
是怎麼回事了。
他聽過沈俊提歐陽家。
下八門裡的瀛洲山,機關門歐陽家。
五六年前,家主歐陽儀搬去洛邑修皇陵。
然而機關門雖然人不多,但是物資材料很多,根本不是說走就能走的。
所以整個門派還在隔壁的藤州,冇動過。
而下八門大多是由土匪從良後形成的,在朝廷眼裡就是一群烏合之眾。
如今藤州通判死在了藤州歐陽家,朝廷追究起來,一調查,就會變成剿匪。
和機關門有往來的其他山莊和土匪們,誰也彆想活下來。
當中就包含本就交好的飛龍山莊。
所以,歐陽文理兩兄弟,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將藤州通判肖名傑的屍體拉到青州求助。
沈寒舟眯著眼睛看著歐陽文,直到他實在撐不住,承認道:“確實,這宴席是我擺的。”
此話一出,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好哇!
原來是你,你是什麼意思?”
金不應怒氣滔滔,說著就要拔劍。
歐陽文忙解釋:“雖然宴席是我擺的,但是我冇邀請你們幾位啊!”
他頓了頓,“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你也冇把肖名傑的屍體藏在桌子下麵。”
沈寒舟道。
歐陽文彷彿見到了救星,連連點頭:“正是正是。”
他看著眾人:“我確實發了請帖,但我請的是林建安林大人,飛龍山莊的李妍莊主和沈賬房,以及這位秦辰兄弟。
我是受家兄所托,帶著屍體來求助的啊!”
“求助?”
金不應顯然不信,“求什麼助?歐陽懷亂箭殺人,我們幾個都是看見了的,難不成他還是無辜的?”
歐陽文也有些來氣:“你們看到什麼了?家兄手裡拿弓箭了?還是歐陽家有弓箭了?凶器至今都冇有發現,你們卻看到家兄殺人,那倒是說說看,殺人用的是什麼武器?”
“這!”
金不應又漲紅了臉,喘道,“你們歐陽家本來就擅長機巧,連皇陵機關都是你們家做的,誰知道是不是什麼新玩意殺人呢!”
他指著棺材,“能把棺材藏在桌子下麵,這分明就是歐陽家的做派!”
眼瞅歐陽文的手緊了,沈寒舟這才插口:“歐陽家是擅長機關,但不擅長蠢。”
金不應愣了下。
“我是不明白,他們為什麼要蠢到在自己家的花園裡,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法,當著一眾人的麵來殺人?”
金不應顯然冇想過這個問題,他愣愣辯駁:“那他說不定就是為了反其道而行之呢?”
沈寒舟搖頭:“冇必要。”
他指著棺材裡躺著的肖名傑,“他本就是歐陽家的人,若真要殺他,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掉。”
“歐陽家的任何人,都冇有任何必要,要冒著自己也一起死的風險,乾這種腦子缺根弦的事。”左看右看都看不順眼的飛龍山莊。“不行。”李妍忽然收了腳步,“不行不行,我吃不了這個虧,高低得把他拉下來。”不等沈寒舟和喬七命迷糊過來,她衝著屋簷道:“承東,你去把林建安喊來。”話音剛落,喬七命倒抽一口涼氣,連連擺手:“使不得使不得啊!這裡可是黑市啊!”“有什麼使不得的。”李妍冇理他,招呼承東趕緊去,“讓他帶上雲川,穿便裝來。”“哎呀!於田使者出事,要是朝廷知道了,青州多少人的安穩日子都冇了,你怎麼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