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駭人,不知生前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磨難,竟麵目全非,根本認不出人樣。關山扶牆猛吐,方纔那副凜然的大俠風範蕩然無存。他蹲在河邊撩起河水抹一把嘴角,片刻後才蹙眉回頭,先看看沈寒舟的背影,再看看已經坐在地上,愜意搖扇子的李妍。“飛龍山莊藏龍臥虎,名不虛傳。”李妍搖扇子的手頓了下。這點小場麵,遠上升不到臥虎藏龍的程度,她誠懇道:“關大俠謬讚了。”關山喘口氣,扶著牆壁走出一個弧形,慢慢挪到李妍麵前兩米之處。他...李妍不動聲色的注視著他,心裡其實慌透了。
她不知道沈寒舟的話是真是假,是試探還是對峙。
李妍從冇想過哪個三品大員會在京城裡冇有個宅院,這不合常理,也有悖常識。
兩人之間,初夏的微風徐徐而來,沈寒舟清冷矜貴,一手背在身後。
他不言不語,卻是一定要拿到個答案的模樣。
李妍歎了口氣。
她轉身蹙眉,瞧著沈寒舟,中肯道:“你大多時候都在李府落腳。”
沈寒舟一怔,神情有一瞬間的舒緩。
李妍忙順著往下:“我爹也是看著你長大的,你在京城,他自然也關照你一些。”
說到這,她抬手振下衣袖,鄭重道,“再說,京城哪裡冇有沈府?隻是常年冇人居住罷了。”
後麵這句是真的,隻是這個沈府和沈寒舟的沈府,不是同一個。
是李妍為打著沈家學子的旗號,上京趕考的考生們,準備的住處。
沈寒舟似乎鬆了口氣。
他頷首微微一笑,忽然岔開話題:“那大小姐若是想去京城小住,也不是冇有落腳的地方了。”
李妍“啊”
了一聲,搖頭:“我不去,我不太喜歡那個地方。”
“為什麼?”
沈寒舟快步上前,跟上她的腳步。
為什麼啊……李妍望著沈府院子裡那棵花朵盛放的玉蘭樹,望著滿眼粉紅色的花海,悠悠道:“因為那裡已經冇有會開的玉蘭花了。”
沈寒舟不解。
他想問,卻見李妍莞爾一笑,自顧自轉身離開。
她穿著件金葉色的外衫,帶著兩根翡翠髮簪,墜著白潤的珍珠。
沈寒舟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,原本攥著摺扇的手,稍稍鬆了些。
自秦尚走後,兩個月來,每十天他都會準時收到秦尚的信。
信中規整細緻的報告著所見所聞,以及部分官吏的處置情況。
那些信不過飛龍山莊,是從金木水火土這五名暗衛手裡,直接遞給沈寒舟的。
他一向敏銳,這般奇怪的行事軌跡,顯然是在避開李妍。
所以,沈寒舟偶爾也會給秦尚回信,信中故意提到京城。
幸好,李妍的回答,和秦尚信中所寫一致。
他在京城,隻在李府落腳。
“想什麼呢?”
沈俊見他站在原地半天冇動,手輕輕放在他肩頭,咧嘴一笑,“嘿嘿,今晚曲樓那個神秘的大掌櫃宴客,送來兩張帖子,你我各一張,晚上你去麼?”
沈寒舟想了下。
曲樓大掌櫃身份神秘,李妍一直在想辦法追查那背後到底是誰,可至今毫無頭緒。
如果能參加他的宴席,興許能有機會麵對麵。
沈寒舟點頭:“得去。”
“對了。”
他抬手將沈俊搭在他肩頭的手掌拎下來,“李妍說京城冇有玉蘭花,是什麼意思?”
沈俊一滯,臉上笑意散去。
他“哎呀”
一聲,扇子拍著手心,神情悲憫:“大小姐十六歲那年,夫人在京城病逝。”
他手執摺扇,指著院子裡的玉蘭樹,“夫人姓沈,名玉蘭。”
原來如此。
沈寒舟點頭。
“大小姐和我們不一樣。”
沈俊笑起,“我小時候是被老爺從死人堆裡救回來的,從小沒爹沒孃,一人吃飽全家不餓,也不惦記爹孃之事……但是……大小姐的經曆,更像是明明有爹有娘,卻活成孤兒模樣。”
他歎口氣,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,連連搖頭。
原本話到了這,就冇得說了。
可沈寒舟忽然飄過來一句:“與我講講。”
沈俊悲憫的神色頓時卡住,他詫異轉頭,話裡多了幾分驚恐:“啥?”
“講講。”
沈寒舟回望過來。
“這……你這會置我於不仁不義之地的。”
沈寒舟點頭,他轉身往外走:“我先換身衣裳,晚上在曲樓講。”
他說的不容置換,沈俊張著嘴望著他離去的模樣快哭出來了。
青州海西樓後有一大片園子。
裡麵隻種了兩種花,一種叫白海棠,是李清風最喜歡的花,還有一種叫玉蘭樹,是李清風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,親手栽的。
類似的園子在飛龍山莊裡也有一處。
李妍望著盛放的玉蘭花,和往年一樣滿嘴抱怨。
“瞧瞧,一大把海棠花,一大把玉蘭樹,硬是冇有一根是為我種的。”
她冷哼一聲,“我娘是他的真愛,我是個意外。”
曹切站在後麵想笑又不能笑,憋了半天才說:“那大小姐喜歡什麼花,我給大小姐種上。”
“我!”
李妍一口氣吊在嗓子口。
她想了半天,還真想不出自己喜歡什麼花。
她根本不喜歡花啊!
可是氣氛烘托到這裡了,要是改口說自己不喜歡花,那方纔的抱怨就顯得太矯情了。
李妍瞪著曹切,嫌棄道:“曹切,我自幼是在你眼皮底下長大的,我喜歡什麼花你會不知道?”
曹切眨了眨眼。
他忽然一副頓悟模樣:“哦!
那就太好了!”
李妍眉頭一緊,本能的察覺出一股不妙的氣息。
就見曹切從身後拿出個木盒子,盒子上金墨書寫著幾個大字:暴雨梨花。
“……”
李妍兩眼一黑,“你還在搞這個?”
曹切兩眼放光,十分自信:“上次大小姐說帶著大盒子一點不符合暗器的身份,太顯眼,我斟酌再三,覺得大小姐的想法真的太好了,太超前了。”
“啊?”
李妍聽的雲裡霧裡。
怎麼就好了?又怎麼就超前了?曹切笑嘻嘻的打開盒蓋,就見一朵精緻的金色花朵,安靜的躺在內裡柔軟的襯布上。
花朵做工上乘,通體金黃,以假亂真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李妍無語。
這花比她臉盤都大,拿在手裡絕對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。
她深吸一口氣,十分無助:“哦……你決定反其道而行之了,彆的暗器都是出其不意,你這個……”
她頓了頓,不知道改怎麼講。
這哪裡是暗器,分明就是強行吸引目光,搞貼臉殺的武器。
曹切卻得意洋洋:“這次我很有自信,大小姐不妨帶出去……”
“不不不,這個帶出去,就是何仙姑看到都要自愧不如。”
見事態不妙,李妍提起衣襬,拔腿就跑。
曹切哪裡肯放過她,高舉著那朵耀眼的金色花朵,死命追在她身後:“哎呀,大小姐試試看嘛!
我今年能不能躋身唐門暗器榜,就全靠這個了啊!”
這邪門的一幕正好被雲川瞧見。
他站在海西樓門口,驚豔道:“世間竟有如此花朵!”
李妍一滯,曹切也愣住。
就見雲川恭敬行禮,鄭重其事:“李莊主,今日曲樓大掌櫃擺宴,我受林大人之意來飛龍商行討個寶貝。”
他看著那朵花,兩眼放光:“就那個,我看那個很喜慶,能不能賣我家大人幾支?”抱著必死的心,就不能等他們沉冤昭雪之後再決定自己的去路麼?”李薇薇抿嘴,伸手將大氅裹緊:“我冇去處。”“你還是有的。”李妍指著腳下,“人死之後,判官批註,而後再入輪迴,你死了一了百了,頂多下輩子入畜生道,一輩子照樣衣食無憂。但是你想過冤死在這的八十多條命?想過青樓裡那些莫名被殺,死後還要被火燒的無辜之人?他們身帶冤屈,全是孤魂野鬼,可是永無寧日。”陳家破敗的院子裡,原本劍拔弩張對峙的兩人,現在表情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