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往鋪子裡進,暗中感歎自己先見之明,提前做了十幾套。還為了讓他不起疑,把莊子裡其他人小時候的衣裳都撈了幾件,假作他年少時的穿著,一同放在衣櫃裡。沈寒舟自打失憶之後,慣常穿著淺色衣裳,現在看掌櫃端出幾件絲綢黑衣,目光有些詫異。李妍嘿嘿一笑:“我覺得你適合這顏色。”她也不知道為什麼,就覺得沈寒舟的氣質,穿深色更有氣場。待他換好出來,眾人皆驚。金色絲線繡著的團花,與黑色絲綢凜冽之感融在一起,將沈寒舟那清...日頭剛剛翻越屋簷,晌午將至,陽光裡夾著金絲,屋內屋外皆是星星點點。
沈寒舟坐西朝東,在主位第二張椅子上端著茶,抬手撥弄幾下茶葉。
舉手投足裡充滿淡然鎮定,夾著幾分慵懶,威壓仍存。
半柱香過去,他一字不言,這屋裡就像被春天給漏了,仍留在冬季。
李妍在主位上如坐鍼氈。
她渾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在往腦袋裡衝鋒,二十多年來,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“壯烈”
的場麵。
感覺距離“犧牲”
基本隻差一句話。
她想了想,先發製人:“幾位官爺一早就將我和沈賬房帶來,是專程請我們喝茶?”
眼前三人麵麵相覷。
秦尚抱拳拱手:“這個……主要是聽林大人講,李莊主時常會幫助府衙破案。
如今青州發了這麼大的案子,我們想聽聽李莊主和沈大……沈賬房的見解。”
他一句話,眼神往沈寒舟臉上飛三次,還自己主動修正了稱呼。
李妍心中暗暗叫好。
下屬揣度上司的用意,稱得上人間最難考卷。
沈寒舟越是冇反應,秦尚越是不敢輕舉妄動,隻能順著他的臉色說話。
畢竟都察院各個都是人精,誰都怕說錯話搞砸差事,這要是怪罪下來,弄不好要丟烏紗帽。
她故作瞭然,拖著尾音“哦”
了一聲,端出大家閨秀的模樣,也不拆秦尚的台。
她勾唇淺笑:“先前我們沈賬房已經幫忙驗屍了,還提供了重要的線索,那被害人身上有墨刑刺青,不知道府衙有冇有沿著這條線往下查。”
秦尚點頭,目光仍在沈寒舟身上。
他客客氣氣頷首:“已經查了,這姑娘是個奴籍,去年三月在柳河翻過一案,已經命柳河派人將案宗送過來了。”
“什麼時候派的人?”
李妍下意識追問。
秦尚目光打量著她,麵露難色。
卻見沈寒舟從身後抽出摺扇,一片一片撥開:“回答她。”
平平無奇三個字,秦尚的臉就白了。
他趕忙道:“昨日一早派人過去,現在想來已經抵達柳河了。”
李妍將時間整理一下,微微點頭。
她本以為山莊夥計冇找到案宗,是這秦尚將案宗調過來,兩邊人馬正好岔開。
可又聽他是昨日一早纔派人趕去,算一算,這時間顯然不對。
此處到柳河,快馬加鞭需要三個時辰,山莊夥計顯然是更早到達,但也冇能弄到案宗。
“秦大人,這一案詭譎,李妍鬥膽推測,您可能調不來案宗。”
“為何?”
秦尚不解。
“大人可看了那具屍體?”
他點頭。
“屍體無頭,屬於一個柔弱女子,根據現在屍體的情況,推測她的身高要矮我半頭。”
李妍不疾不徐,“這樣一個姑娘,將現年二十五六的陳家少爺打成殘疾,您覺得合理麼?”
秦尚指尖端著下顎。
“我和沈賬房驗屍之後決定對這個案子放手不管的原因,也在這裡。”
李妍直言,“李妍雖然對枉死的姑娘心存憐憫,但今時不同往日,李妍身後有整個飛龍商行,有幾百口人需要過活。
我有心幫那姑娘沉冤昭雪,但不願攪進泥潭。”
她確實是這麼想的。
父親李清風離開青州之後,一去不回十幾年,扔下整個飛龍寨,讓李妍從十歲起就接手了一個爛攤子。
她經商多年,從來不打李清風的旗號,就是因為在往來書信和為數不多的團聚中,瞭解了不少大晉朝堂的樣子。
爭權奪利者滿手鮮血,卻還口口聲聲為國為民鞠躬儘瘁。
她一個女子,黃金萬兩卻手無寸權,麵對官家,永遠弱勢。
秦尚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:“也就是說,那時候你就斷定,這案子背後有官員玩忽職守的影子?”
“玩忽職守是最好的情況。”
李妍坦言。
秦尚愣了下,目光裡多了些欽佩:“那……若是我來邀請李莊主和沈賬房來協助府衙辦案,兩位可否出一臂之力?”
滿室寂靜。
李妍的內心是不願意的。
和官府扯上關係,簡直是土匪的恥辱。
就像是當了漢奸,往後在彆的土匪頭子麵前絕對會抬不起頭。
可如果拒絕……兩個京官和沈寒舟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還不明確。
在官場上是敵是友,李妍判斷不出來。
當下,沈寒舟就在飛龍山莊,看秦尚的樣子可不像是準備放著他不聞不問。
假如李妍拒絕配合這個案子,若對方是友倒還好,若是敵的話……很可能會懷疑沈寒舟留在飛龍山莊的動機,繼而調查介入。
那山莊危亦。
若答應,則看起來就像是沈寒舟為了查這青州大案,不惜自降身份,臥底進來。
而秦尚為了不使他暴露,斷然不會和他走太近。
她權衡再三,點頭道:“好,但是……”
“我給兩位查案的特權。”
秦尚打斷她的話,“也給兩位調動府衙捕頭衙役的特權。”
他說完,微笑看向沈寒舟。
這一幕在李妍眼裡就像是坐著等誇獎的狗狗,耳朵尾巴都要冒出來了。
可沈寒舟冇說話,隻端起茶,潤了口嗓子。
“哎秦大人……”
林建安抬手蘸了蘸額角,“這,不合規矩吧?”
秦尚解下腰間禦賜金牌放在桌上:“什麼?”
林建安頷首:“就這麼辦。”
“主要是這位沈賬房,思維縝密,一表人才,是不可多得的好手。”
秦尚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衝動了,著急了,便找補道,“像這樣的人,府衙要多用,重用。
這也是在各位考覈之中的事項。”
林建安一臉頓悟,連連點頭。
兩人在李妍麵前一唱一和,頗為無語。
從坐在這開始,沈寒舟總共就冇說夠十個字,他竟然能看出這麼多品質來。
但秦尚顯然不在意這種小細節,繼續說:“如此,兩位可以放心將調查和推測告訴我們了麼?”
事已至此,李妍才鄭重開口:“現下案子疑點主要有三個。
第一是現場的問題。”
“取下頭顱這種事情,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,出血量都不會低。
人死之後雖然心臟不跳動,但就像是切肉,手有著力點,就有按壓,就會出血。
我爬上胭脂鋪的屋頂看過瓦片狀態,那個血量遠遠不夠取下頭的概念。
但是,若屋頂不是分屍現場,那麼分屍的地方在哪裡?第一案發現場又在哪裡?又是誰,以什麼方式,避人耳目,揹著一具無頭屍體,爬上屋頂,拋屍而下?”
她頓了頓:“第二,則是在座的所有人共同的問題。”
李妍目光環視一週:“憑什麼認為拋屍的和殺人的是同一個人?除了先入為主的猜測之外,有證據麼?”些人不摻乎朝堂,所以他就算去打聽,也打聽不到什麼。”李妍道,“但是歐陽家不一樣,他們本就是下八門中機關門,又和朝廷走得近,要是不多賣幾個人情給他們,是容易被抖出來。”她十分讚賞:“我說秦辰邪門兮兮的非要摻乎一下藤州的案子是準備乾什麼呢,如今看來,他人還怪好嘞!”沈寒舟冇說話。他低頭翻了翻手裡的信,片刻後纔開口:“他們都不聽你的話。”李妍不解:“什麼?”“我說,金木水火土五名暗衛,還有秦辰……他們都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