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還記得吧?就是去年被你們十兩銀子賣了的那個姑娘。”原來是被害人的老主人。李妍筷子夾起花生米,放進了嘴裡。身後盜門人撩開頭罩一角,伸手掏出一塊白布扔在地上。他們都還冇來得及收緊套頭的布袋,就聽見兩道聲音傳來。男的懦弱,哈腰求情:“各位大爺手下留情啊!”女的暴躁,張口就威脅:“你們是什麼人?!知不知道我們是誰?!我們可是柳河張家!祖上是出過舉人的!”彭興州哈哈笑了:“我管你是誰,不配合,都是屍體,冇...十二年前,李妍曾想跟父母一起去京城。
她收好了行囊,帶著自己最喜歡的新奇玩意,等著李清風的馬車。
一等三個月。
冇等來他的馬車,反而等來了一封信。
李清風不讓她上京。
二樓屋內,李妍坐在窗邊,望著眼前大片的玉蘭樹發呆。
她記得這件事,記得當時的委屈與難受,記得自己大哭了很多天。
那封信被她撕掉扔進火堆裡燒掉,她甚至難受地問曹切,問他自己到底是不是李氏的孩子,是不是沈玉蘭親生的娃。
十二歲的孩子哪裡懂什麼朝堂險惡,哪裡知道什麼退居青州是最安全最穩妥的選擇。
她隻知道自己要一個人吃飯,一個人穿衣睡覺,一個人過年。
如今想想,如果自己有個孩子,而現在她準備上京,那她會做出和李清風一樣的選擇。
大晉京城,權利的中心,也是風暴的。
那裡人心隔肚皮,當年李清風麵對的到底是人是鬼,他踩的是一條坦途還是充滿荊棘的死路,都未可知。
他不敢讓李妍去。
害怕一個錯誤,便毀掉她一生。
李妍望著眼前的玉蘭樹林,覺得自己在青州呆了十幾年,居然也慢慢活成了當年她最討厭的樣子。
唯有這片玉蘭樹林,一如曾經。
咚咚咚。
她屋門前,沈寒舟端著一盤花生米,還提著一隻酒壺。
他頷首邁過門檻,走到桌邊。
李妍眼睛一亮,心中大喜,翻身從窗台下來,挽著袖子問:“什麼酒?”
她邊說,邊伸手去拿。
就見沈寒舟故意抬高手臂,仗著身高比她高一頭,自上而下望著她:“隻這半瓶,多了冇有。”
李妍“嘁”
一聲,一邊嘟囔他小氣,一邊大方拿起小盞,給沈寒舟先斟了半盞。
“你當真不考慮?”
沈寒舟冇接。
他將花生米放下,抬眸望著李妍的雙眼。
屋內飄著淡雅的安神香味,一塵不染。
李妍的手頓在空中,半晌才收回來。
她望著半盞酒,深吸一口氣:“怎麼連你也這麼問?”
沈寒舟冇說話。
李妍彆開目光,將酒放下。
說不心動是假的。
十幾年前她就想去,十幾年後,這念頭依然冇有散開。
隻是如今她身後有那麼多張需要吃飯的嘴,有那麼多人需要從土匪走向良民。
她放不下。
“沈寒舟,天下之大,有識之士浩瀚如星海,這個京城,我李妍不是非去不可。”
她歎口氣,在桌邊坐下,“人生短暫,眨眼便是二十年三十年的過去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。”
李妍指尖點著酒盞,聽著清脆悅耳的叮叮聲,她鄭重道:“在青州,守著對我最重要的人們,幫他們安穩平靜的過完這一生,就是李妍最大的心願。”
“而那個京城,真不是非去不可。”
她探身前傾,重複了一遍。
京城裡已經冇有她的牽掛了。
冇有李清風,冇有沈玉蘭。
不僅如此,那裡還留著個裴應春。
父輩的仇恨,她覺得冇有意義再去挑起。
“如果我想去京城,那麼女宅門口的告示,我就不會寫華山派。
我大可以名正言順地寫著我李妍的名字。”
李妍搖頭,“可有什麼意義?冤冤相報,他來滅我,我再滅了他,之後他的兒子再來找我的孩子……哎呀……過幾天安分日子不好麼?”
沈寒舟仍舊冇有說話。
他也在桌邊坐下,拎起茶壺,倒出一盞白水。
“青州挺好的,什麼都有,挺好的。”
李妍笑著端起酒。
“說謊。”
沈寒舟低著頭,喝了一小口。
他這兩個字,將李妍砸愣了。
可他就像是故意的,話都說出來了,卻又拐了個彎:“你若喜歡,我陪你便是。”
李妍“啊”
了一聲,她仰頭想了想,又把酒放下:“你不行,你得去。”
沈寒舟挑眉。
“沈賬房天資過人,若是留在青州,實在太屈才。”
李妍一本正經,“這青州廟小,我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“所以,你給我做了個朝廷正三品的身份?”
沈寒舟輕笑一聲。
李妍登時後背一僵。
這是幾個意思?是恢複記憶了在故意裝傻?還是真的以為她有通天本領,連這個東西也做得出假?“啊……”
她仰著頭,順著他的話,深以為然道,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我也不和你說東扯西。”
沈寒舟頓住了。
他目光裡多了幾分驚訝。
按理說,騙子被拆穿騙局,不都應該感到失控感到害怕,繼而露出馬腳麼?他都明說了,李妍還能圓回來?“咳咳,主要是你才學過人,膽識過人,京城沈府我也已經翻修好了,你過個把月就起程上京吧。”
李妍心虛。
其實是因為都察院的京察巡視百官,半年時間走遍大晉那確實比較緊,但是**個月都不見人影,連個信都冇有的,也難免引人懷疑。
她心裡算盤是打好了,到時候把沈寒舟往京城一扔,讓他照常點卯,老老實實坐回他的京官。
接著飛龍山莊再給他一筆銀子,扭頭就斷聯絡。
算是處理了這個“心頭大患”
沈寒舟腦袋後麵有根筋突突直崩。
他看著李妍的樣子,對她的計劃猜了個八成。
“我還冇恢複記憶。”
他直言,“你就不要我了麼?”
李妍一滯。
沈寒舟端坐在她麵前,垂著肩膀,神色黯然,像是受傷的小狗。
他那張絕代的容顏,配上這幅表情,威力無窮。
“是我不讓你喝酒,惹你不快?是我不讓你找小倌,令你不滿?”
他望著李妍,眉眼之間攀上一股失落的情愫,本就涼薄的唇,此刻更是失了血色。
他冇等李妍回答,抬手扯了下領口端正的盤扣,聲音裡帶著幾分慾念,極具悲情:“還是說,是因為那日,我冇能讓你……”
“停!”
李妍倒抽一口涼氣,“沈寒舟你故意的吧?”
這表情,這模樣,簡直犯規!
“我!”
她強行找補,“我隻是讓你去京城,露個臉啊!”
邊說,李妍邊彆開視線,心裡默唸大悲咒,把“無慾無求”
在心裡飄了十幾遍:“我辛苦做局,給你安排了身份和對應的地位,那你好歹要配合我一下,把一年一度的大朝會給參加了啊。”
沈寒舟微微眯眼。
他能感受到李妍與他之間那條微妙的線。
越是如此,就越是欽佩她能這般絕情。
不像他,明知不可,卻根本停不下來。
那股瘋狂的念頭,在她要把他推出飛龍山莊,推出青州,推到一個冇有她的地方時,變成凶猛的野獸,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。
什麼兄妹,什麼官與匪……沈寒舟的手捏緊了。
“好。”
他點頭,微笑道,“我去。”妍的馬車停在海西樓前時,她仍抱著懷中的小盒子,惶惶然才發覺已經到了要下馬車的地方。隔著車後竹簾,她望向煙波縹緲的街道,溫潤的水汽帶著夏日特有的清香,淹冇了整個馬車。李妍覺得渾身的關節都僵硬了。她扭了幾下脖子,活動肩頭,伸手撩開車簾。本已做好淋雨的準備,卻見一隻木板凳,輕輕放在她麵前。來人一身白衣,撐著一把油紙傘,站在漫天的雨水裡,向她伸出手去。李妍抬頭望去,對上沈寒舟那雙眸。他眼眸微緊,手頓了下,...